处暑后的第四天,七月十三,农忙的时刻到来。南方在陆续收获水稻,北方种春小麦的收获后准备种植其他作物。
一支队伍从洛阳李家庄子出来,往南,目的地为襄城……旁边。
队伍会先到小洛南村,继续向南行进。
“天蓝日照晴,流年往来经。浩瀚林间叶,无官一身轻!”
正式退休进团儿的毕构看着窗外的山景,悠悠出声。
同样放下大权的宋璟在发呆,面前小几上的茶水已经凉了,却不曾喝一口。
“身在大唐,哪能说轻便轻?心处朝堂啊!”
姚崇摇摇头,他入团儿早,没觉得何处轻闲,始终跟着忙。
毕构收回外望的目光,突然露出笑容:“户部尚书不好当,老夫等着他们求上头来。”
“求你?不会找李易?路倒是平坦,前面的小山包给刨了。”
卢怀慎说着把脑袋探出去看,去年此处还有个小土包,今年消失不见。
路面上有洒落的小煤块、煤粉,独轮车压出来的痕迹明显。
他知道情况,有百姓专门清理运输过程中掉落的煤粉、煤块,煤块可以烧,煤粉看含泥量多少,多则制作成蜂窝煤,少则用在铸铁制翻砂模上。
‘呜~~呜~~轰隆轰隆……’火车从铁轨上过去,车里的人隔窗看这边的队伍。
一辆大房车中,李易给李隆基倒酒:“咱们过去看露天矿,在襄城旁边一点,那里煤矿不错。
路上可见到铁路铺就,今年冬至前火车运输煤炭,百姓们辛苦,奋力挖山。
长安城与洛阳城的外面,当建高楼,先一步有集中供暖、下水、自来水管道。”
“是让大家看看,将来的好日子什么样。李郎吃串儿。”
永穆公主在旁边接一句话,喂李易吃冷涮的海鲜串儿。
她很开心,度蜜月,去平顶山露天煤矿度蜜月。
她和小兰成亲后正式开府,府中所有的官员一律为她们自己的人手,外面的人全换掉。
原本那些人也没有丁点实权,宗政寺管不到她俩头上,她二人自由着呢。
更不用说驸马李易,李易在大唐属于无法无天。
李隆基看女儿一眼,自己拿串儿:“再过几日,河南道玉米青贮开始收割,今年的牛羊想来不错。
倒是少了战争,有人说军马数量过多,当适当减少,易弟如何看?”
李易喝口啤酒:“大食人在旁边,天竺领土广阔。任何地方的占领,最后都只能是步兵。
有的地方有骆驼兵,在沙漠中优势明显,咱们已应提早准备。
然,战马可多不可少,多了选不好的当作干活的牲口。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路修好后依旧需要马匹充当运输、耕作的工具。
北方到东北,冬天寒冷,牛不适应。过些日子去海峡,自然知晓马和狗的重要性。”
李易不同意消减军马数量,反而要多多养,不停地选好的马种。
同时饲养雪橇犬、驯鹿,在寒冷的地方承担起运输的重任。
不指望雪橇犬还要像守山犬一般参与厮杀,不过顺便弄出来比不上守山犬的寻回犬与搜救犬没问题。
导盲犬此刻不适合给大唐盲人使用,寻常人家养不起导盲犬,有钱的人则可以雇佣人做事情。
“还要多造飞艇。”王皇后不需要哺乳,她暂时没有生第三个孩子的打算,跟着喝酒。
她爱吃毛蚶的串儿,从渤海湾由飞艇送来的,运输速度快,载货量大,目前属于大唐第一运力。
飞艇出过事情,风大的时候给吹偏了、发动机不好用了……
至于说遇到明火爆炸的事情没出现,有专门的防火层,起飞与降落时严格按照要求操作。
雷雨天的时候尽量不起飞,起飞也不在打雷的时候把湿的绳子扔下去变成导体。
它不在云层中飞,距离云彩远着呢,除非遇到特殊雷电情况,那没办法,爆就爆了。
骑马还会摔死人呢,走路亦要跌跟头。
坏一个两个的飞艇,其他飞艇依旧升空,负责运输物资。
渤海的海鲜装在飞艇中,送到洛阳、长安的时候是鲜活的。
毛蚶由飞艇运输,不需要冰,百姓们可以花很少的钱吃一顿,要弄熟了,生的不可以吃。
李易把油辣子的碗往王皇后面前推推:“毛蚶的产量比别的贝类多,除非是养殖的海虹。”
“海带和昆布的养殖才最重要,没得大脖子病的人吃了就不得大脖子病。
医疗上提取碘,做成碘酒和碘伏,按照反馈回来的消息,大唐每一个村子都有简单的医疗器械和药品。
还有抗蛇毒血清、狂犬疫苗、破伤风疫苗。叔叔在其中最为辛苦,破伤风和毒蛇致死率才高呢。”
王皇后依旧称呼李易叔叔,她觉得换個称呼别扭。
就像称呼永穆公主一般,永穆公主的名是媛淑,现在就是闻恬。
当初这个名是永穆公主自己起的,问天的谐音。
“关键在于钱多,没处花。庄子中制作疫苗,从未想过获取利润。
大唐急需人口,毒蛇多、受伤的情况多,被狗咬、被野兽挠更是寻常。
一不小心就死了,包括手上扎了刺儿,深一点的,可能就完了。
百姓没有钱,李家庄子支援,等百姓慢慢习惯受伤就打针,之后可以少收点钱。
百姓有了更多的钱,这时疫苗就能够有利润了。”
李易说起社会最基本的东西……钱。
李家庄子的钱多,他不能直接给百姓发钱,会惯出毛病。
他在医疗方面补贴给百姓,疫苗都免费送,百姓没钱抓药亦到庄子免费取。
百姓一看自己被狗咬了,会立即去找狂犬疫苗扎,不要钱啊!
还有的百姓干活的时候受伤,伤口深,报纸上写了,这样会死人,也得打破伤风针。
挨毒蛇咬了更不用说,有人没被蛇咬之前害怕蛇,躲着。
一旦被咬,啥都不怕了,疯狂抓蛇,抓到了多挨几口也无所谓,拎着蛇去扎血清,就这蛇,就它咬的我。
没毒的蛇,人家看看,给打破伤风针。
有毒的蛇,活着的话,值抗蛇毒血清的钱了。
李易那时语文学的《捕蛇者说》里的事情,在此刻的大唐不存在。
专业捕蛇的人背个包,里面放着各种血清,来,你咬我,咬!
于是他们抓蛇的技巧厉害了,以前害怕被毒蛇咬,有了血清胆子大,反而抓起蛇来更利索。
说话的工夫,队伍过了小洛南村,继续朝南走。
走出去半个时辰,前面有座山,山直接被开了个口子,两边成了峭壁,口子的地方铺了铁轨,另外有石子路,压得很平整。
李易喝掉一升的啤酒,继续倒,他酒量练出来了,主要是平时锻炼身体,运动量大。
李隆基起身去另一边窗户,探出头看看:“道路平整,果然给吃的给钱,百姓干活效率便高。”
“吃的最重要。”李易强调,百姓不仅仅是为了工钱。
干活的百姓多数为从煤矿那里出的人,煤矿的煤要往外运,修路的时候很卖力气。
吃的好,顿顿有肉,兔子肉、鸡蛋、蔬菜,吃饱了才好干活。
跟健身一样,吃蛋白粉,然后使劲锻炼,累得都起不来了,这样才能更好地吸收蛋白质,长肌肉。
修路的百姓没有系统性的锻炼,他们干活用力气,一般都是全身使劲,很少出现大块肌肉的情况。
吃同样蛋白质的健身房出来的人和干活的百姓比,比不上干活的人。
干活的人肌肉块没有那么大,每一次使力都是尽量调动全身的力量,尤其是抡镐头,局部使劲不出活儿。
就是说,健身房的人和干活的人,每天摄入同样多的蛋白质,别看体型大,打架打不过干活的人。
当然,若专门练格斗技巧的人,干活的人就不行了,术业有专攻。
此时路边有百姓站在两旁,对着车微微鞠躬,认识旗帜,陛下和李东主一起过来了。
“易弟,怎还有年岁大的人?”李隆基见到瞧着有六七十岁的人在路边。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他们干不动力气活,却可以指点别人,其实他们也能干动,就是时间长了累。三哥你看路边有小沟渠……”
李易瞅一眼就明白了,为何有老头儿。
他讲解,老头们负责指挥,路是石子路,水泥的不行,过往的独轮车、牲畜车多,水泥路会被压坏,总得修补,耽误做事情。
目前修路工艺还不行,等过两年的,就能修出来好的路了,沥青的。
不指望走上百吨的货车不变形,走个十来吨的就正常,反正没有那么大的车。
现在石子路,下雨时怕路受损,修了很多透水口,旁边接小水渠。
透水的地方用竹筒打下去,竹筒如果时间长了坏掉怎么办?好办,换新的。
修桥补路,补,重点在于随时坏了随时修补好。
年岁大的人经验丰富,旁边村子里也会出人帮忙。
这属于官道,村子的人把村子里的路修过来,官道坏了他们也补。
在大唐,村子里的路,只要不是太难修,一直有人管。
谁家的人路过,发现这个地方凹了,回到家后休息一下,拿着工具就出来到这边填填石子和黄砂。
不需要有人号召和带领,百姓自己会做,最好是有石子和黄砂。
朝廷此刻修路就把挖出来的石头和沙砾堆在路边,百姓看到,下雨的时候过来取用。
李易知道,换成自己那时就完了,没人管,都觉得与自己无关。
尤其北方下雪,以前一下大雪,村子里的人都出来扫雪,先扫自己家门口的,然后扫路上的。
两尺多厚的雪,扫完旁边堆出来一米厚的雪墙,路上却没有雪。
接着再用扁担把炉灰挑着过来往路上铺,这样就好走了。
后来都住楼房了,小区里面扫雪的基本上全是年岁大的,年轻人很少管。
坏人可以变老,好人也一样老,老了的好人,依旧是好人。
“停车。”李易说着的时候,豆卢贵妃出声。
车队缓缓停下,豆卢贵妃探头出去:“刚才有人挥手,旁边有个人好像受伤了。”
“我下去看看。”李易又喝一口啤酒,套衣服,白大褂得穿上。新笔趣阁
一群人跟着他下去,往后走。
三十来米的路,到地方有个人左手托右手,右手滴血。
小机器人们先就位,李易到近前:“被石头砸了?”
“砸了,不知道骨头有没有事情,又麻又涨又疼。”受伤的人说自己的感受。
“跟我进车里看看,不然我摸骨能疼死你。”李易招呼着回去。
他也不晓得对方骨头有没有出问题,他能摸出来,但人家受伤出血,摸……
几分钟之后,李易笑着说:“恭喜,骨头没事,肌腱也没事儿,皮肉伤,我给你消毒缝合,回头得换药。
你走几步路,然后坐火车去庄子换药,明天就要换,之后看安排,看几天换一次比较好。
工伤,属于工伤,工钱还是有的,治疗费用无须朝廷出,我在这里,就由我管。
会留下瘢痕,想来你不会在乎,我给你打个破伤风,你今天不能喝酒和吃辛辣的东西……”
李易医嘱,很放松,还能笑出来。
受伤的人跟着嘿嘿笑,他担心骨头出问题,既然骨头没事儿,就很开心。
医治的钱不用自己出,工钱照样拿,只是疼而已,挺一挺就过去了,留下疤痕无所谓。
队伍继续前进,李易却有了其他的想法:“三哥,官府雇佣人做工,出了意外,死人当然有额外的补偿,寻常的小伤却没有。
今天咱们遇到的手被砸伤,想来官府不会额外处理,小伤,但会死人的。
即便不死人,也影响一个家庭的收入,其家中的亲人为之难过。
朝廷目前有钱花不出去,不如额外给予工伤补贴,同时完善律法,雇工者当承担一定责任。”
李易从国家角度出发,从雇佣关系角度出发则是谁损失更大,谁付出更多,涉及到成本。
李隆基喝酒:“怎般操作?”
“保险,咱都有银行了,保险要跟上,每一个行业都应该有保险,保险是……”
李易介绍起保险,要求所有雇工的人都得上保险,钱不多。
不过这个不多的钱,他那时候很多公司也不愿意给。
之所以如此,不是法不完善的问题,而是基层执法者和稀泥的问题。
就跟变法难以贯彻一样,执法人员有法不执,才最可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