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沉寂里。
雨声嘀嗒清脆,惊雷拍在屋檐。
两个人没有说话。
临夜,天光暗淡,光影朦胧,辛夷勾住的是他垂落的长发,发丝从指尖穿过,是坚决、是凶险、是一往无前,是策马沙场是勇猛作战,亦是全神贯注地自我争夺。
他傲然而视,双眼里好似有灼灼的光,不发一言地点燃战火,如一匹桀骜的烈马,高扬旗帜在烈火中狂奔而至……
辛夷素来力大,此刻却浑身虚软。
发丝摊在织锦枕上,像黑色的瀑布在流动,有生命力一般。
面对这头勇猛的怪兽,她没有逃避,气促地回应,失措地纠缠。
傅九衢身体比人诚实许多,火热的吻,密密麻麻,风雨不透,身子如烧红的烙铁,好像隐忍了一生一世那么长久的时间,死死搂住她,急切而忙乱,与他平常大为不同,像个寻不到路而跌跌撞撞的毛头小子……
辛夷的目光里带有几分审视。
“这是喝了多少,人喝傻了不成?”
他目不转睛地看过来,相视,情绪在眼中流转,好似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幻象,突然伸出手,捂住辛夷的嘴。
“不要问……辛夷,不要问……”
辛夷微窒,心头一阵乱跳。
她的双眼微微瞪大,就那么看着他。
穿过迷雾,好似有什么真相将要破晓……
“是傻的……”傅九衢声音低哑,刚刚否认,转而又低低地道:“我许是早就傻了,傻得透透的,傻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傻得不知所谓……”
他垂下眼来,目光轻慢地啃啮着她。
“傻得这般迷恋你。昼夜相对,亦难解我意。”
辛夷觉得这些话有些古怪。
可人在喝醉酒的时候,又有几个是正常的?
她有意无意地说服了自己,紧绷的情绪放松下来,甚至觉得醉酒的傅九衢很是可爱,不是平素那一板一眼的正经模样,但满腔的情,满眼的爱,足以化开愁肠百结……
剩下的,只有原始的男女,无须借口,无须理喻,无须准备,一切便这般惊心动魄地发生了。
急遽间,他好似用尽全身的力气。
陷入沉沦……
燃烧的情爱,被九霄狂吼的惊雷劈开,烈焰融化了背负的枷锁。青丝交缠,锦被成双。他在辛夷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又好似那个人,不是自己……
··
次日,辛夷从酣梦中醒来,他早走得不见人影。
不是说从今儿起不用去上值了吗?
辛夷打个哈欠坐起来,丫头们捧着金盆陆续进来,为她备浴。四个小丫头未经人事,今儿看辛夷的目光很是不同,脸颊红扑扑的,把辛夷看得不好意思了。
“你们出去吧,我自己来。”
丫头齐齐拜下,“是。”
看她们转身,辛夷又忍不住问。
“九爷在何处?”
秋令回头,眼皮不停地颤,不看辛夷。
“九爷大早就起来,在,在完子里教羡哥儿练剑……”
练剑?羡鱼从小聪慧,记忆力极好,傅九衢说他是读书的料,向来抓住孩子便往死里学,对他练武一途,却格外谨慎——宋人重文轻武,对武夫尤为鄙夷,辛夷不在乎,但傅九衢纠结了很久。
看来是想通了。
雨后清晨,天际澄澈如洗,空气清新。
傅九衢长身负手,立于花间,正严肃地沉着脸教羡鱼练剑。羡鱼平常很是仰慕二哥哥,学起武来全然没有平常读书时候的顽皮,小脸儿绷起,看上去很是严肃。
两个男人一大一小,相似模样。
辛夷提起裙摆,避开檐下的积水,微笑着走近。
“早饭吃了吗?空着了肚子练功可不好……”
傅九衢听到她的声音,呼吸明显变化,站得更为端直了几分,目光莫名有些飘散,好像有点不敢与她对视……
“吃饱练功更不好。”
辛夷纳闷。
这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不好意思?
也不是她强迫他的,怎么一副被人欺负的模样?
搞笑!
辛夷看了看羡鱼满身满脸的汗,再抬抬头看着雨后的晴空,笑道:“差不多可以了,吃饭去吧。”
羡鱼手上的木剑挽了个花式,回头看她。
“娘,我不累。”
辛夷嗔怪,“不累也要吃饭。你要喜欢,一会儿正午太阳大的时候,让你爹把你拉出来遛……”
羡鱼嘟着嘴巴:“我又不是狗,遛什么……”
傅九衢摸了摸儿子的头,“收剑吧。去洗洗,吃饭。”
羡鱼应一声,立马收剑而立,端端正正朝傅九衢抱拳行礼。
“多谢父亲指点,儿子告退。”
傅九衢欣慰地点头,“往后勤加练习,不可疏懒。”
羡鱼:“儿子明白。”
这家伙成天跟他爹作对,很少看到这么老实正经的样子,辛夷错愕地看着父子两个关系融洽地说话,再看羡鱼一溜烟儿地跑走,略微诧异地看着傅九衢。
“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傅九衢面不改色地回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