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零章 都满意了,开心死了(1 / 2)

“其实不是……”郡守摇了摇头,低声否认。

余子清仔细观察了一下,的确不是正儿八经的复活仪法,但本质上,却依然是复活仪法。

莫回头给余子清的东西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

按照他们的观念,哪怕有些仪法很危险,那也不能直接抹去,只会专门留下篇幅写禁忌事项。

仪法不用来施展,那也有很大的借鉴价值,研究价值,以其为基础,可以继续衍生出没那么危险的仪法,甚至可能,还会衍生出一些没有什么危险,反而可控且有利的仪法。

一棍子全部打死是不可取的。

余子清仔细看了看,点了点头。

“的确不是正经的复活仪法,因为正经的复活仪法,从来没有可以真正成功的,你既然敢做,自然也知道这点。”

席家有句话,放到这里,挺合适的。

死亡是一场无法回头的旅程。

步入死亡,便再无走回头路的可能。

很多看起来像是复活的法门,其实都不是复活。

比如余子清的滴血重生,哪怕神形俱灭,也能重生。

但核心上,生机压根没有完全覆灭过。

约等于将必死的危机,变成受到了很重很重的伤,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但终归还是没有死,后面重生的过程,便是恢复伤势的过程。

只不过因为太过强力,被称之为重生而已。

人对于长生、保命、复活的追求,从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哪怕到了今日,这也是正统的追求。

只不过现在修士追求的,只是长生,长生的过程之中保命,没人追求死了再复活。

有关复活的坑,前辈们,该踩的雷,基本都给踩了好多遍了。

余子清站在地下空间的边缘,望着这片气息诡谲的场地,轻声道。

“据我所知,仪法大部分都失传,目前有记录的,最古老的一次复活仪法。

是在大兑还未出现之前,在神祇临世的年代。

有一位侍奉神祇的祭司,她唯一的一个孩子夭折了,神形俱灭。

她以血祭之法,祭祀神祇,请求那位神祇将她的孩子带回来。

那位神祇感受到了她的虔诚,收下了祭品,满足了她的愿望。

她的孩子回来了。

但是她的孩子也变了,变得不人不鬼,嗜血而生,痛恨所有的生灵。

有人推测,这可能就是有记载的最早的僵尸。

没有什么灵智,只是灾难的开端。

因为那些被血祭的生灵,那些被当做血食的生灵,他们的痛苦和怨恨。

全部施加在那位被复活的孩子身上。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枉死之人,被不生不死的怪物裹挟,无法安息,无法消散。

最终又化作了怨魂厉鬼。

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竟然还算得上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复活。

在这个时代,你能搞出来这些,相信你对仪法的了解肯定比我深。

你应该明白,你想要的复活,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

郡守眼中带着痛苦和茫然,语气却平静了下来。

“大人……说的不错,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用复活仪法。”

“你想借助天地之间最神奇的生之造化,以生灵孕育的方式,将你想要复活的人带回来,是吧?”

郡守默然,没有回答。

余子清忍不住暗暗感叹,这家伙真是個人才。

他自己都清楚,所有的复活仪法,统统都是不可行的,哪怕愿意付出巨大的代价,结果也绝对不会是他想要的结果。

所以,这家伙绕了个圈,给复活仪法套了个马甲,可行性立刻暴涨。

生灵孕育,会有天地之间最神奇的生之造化参与,唯有这种力量参与,才是真正的造化生灵,完整的生灵,有无限可能的起点。

这个从无到有的起点,才是最重要的。

以生的极致,兜兜转转,来对抗死亡,将目标从死亡里拉回来。

不,不是拉回来,也不算正面的直接对抗。

而是绕过了对抗,重新孕育新生,死亡也无法阻止这种钻空子的方法。

这就是开始的时候,能成功的原因。

只可惜,他的目标,归根到底,还是复活,再怎么套马甲,本质也还是复活。

那就注定了结果一定不会如他所愿。

余子清最开始就纳闷这件事,甚至自己体内也孕育出一缕生机,一缕胎气之后,余子清依然很纳闷。

因为这似乎就是一种只会让人怀孕的仪法。

若仅仅只是如此,稍微改改,投入人力物力,优化一些年,只作为辅助来用的话,绝对会变成大兑优生优育的杀手锏。

这个时代,人口才是一切发展的根基。

足够多的人口,才能去拓展地盘,有更多的资源。

有足够的人口,才能孕育出更多砥柱中流的修士。

最顶尖的强者,可能看个人的因素大一点,但中间那部分修士,绝对跟人口有直接正相关。

若这个诅咒,或者说,这个仪法,本质上真的是助孕的仪法,绝不会有这么多幺蛾子。

果然,本质上是复活仪法,难怪最终被称为诅咒。

余子清瞥了一眼这位郡守的肚皮,已经略有显怀。

“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最终为什么又亲手将这里封印了?

到了今日,你应该也明白,复活是绝无可能的。”

“我明白。”郡守看向城外,他能感觉到,诅咒的力量,正在源源不断的向着城外涌去。

“别看了,她已经死了,从头到尾都是如此。

她只是一个僵尸,纵然是我亲自出手,现在最好的结果,也仅仅只是留下意识。

而你也看到了,仅仅只是如此,就已经引来巨大的变化和对抗。

我都不敢去想复活的事,你的胆子是真够大的。

甚至于,你要求低一点,不奢求生死界限,那以这个年代的水平,整出来个有完整意识的僵尸也没什么问题。

偏偏你奢求太过,那便一定会失败。”

郡守讷讷无言,他知道余子清说的对。

但凡奢求少一点,他可能真的成功了。

“你想要复活的是谁?”

“我的内子,还有她腹中的孩子。”

“……”

余子清瞪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着这位天才郡守。

我的妈耶,服了,他无话可说,他太保守了。

这家伙的野心和胆子,简直要撑破天了。

郡守后退一步,忽然跪伏在地,以头抢地。

“大人,我自知我罪无可赦,酿成大祸。

如今,我不求活路,只求大人能网开一面,只要能让我再见他们内子一面。

我便以死谢罪,大人想知道什么,我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郡守砰砰叩首,磕的满头鲜血,眼带哀求。

“大人,我自困封印,想要寻找到解决的办法。

可惜,我已经慢慢的迷失自我,化作封印之中的一员。

直到今日看到大人,才终于恢复自我,明悟前因。

大人化解诅咒,吸纳走了越来越强的力量,反而让我有一丝希望。

这已经是我看到的最后一次机会。

我知道,结果一定不是想要的,我只奢求再见一面,仅此而已。”

余子清静静的看着对方,眼神也有些复杂。

郡守说的不错,他现在的确有机会了。

余子清化解了积攒无数年的三灾之力,让灾难的难度降级。

现在又借离秋,引得诅咒的力量必须对抗,才能维持诅咒本身的存在。

也就是说,现在郡守很有机会,可以祛除掉负面的效果,仅仅只保留孕育的效果,有机会顺利的借体孕育而生。

他依然不死心。

也对,要是能这么容易死心,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郡守看余子清不说话,跪伏在地,伸出一只手,剖开自己的胸口,掏出自己跳动的心脏。

他以心血在自己身上勾勒出一枚枚符文,一言不发的施展出一门新的仪法。

一炷香之后,他口诵咒文,拿出郡守大印,重重的印在自己的胸口。

霎时之间,勾勒在胸口和眉心的符文和纹路,开始慢慢的向着他的四肢扩散。

“大人,莪只求能再见一面,我不求活,甚至不求内子活着。

一面之后,一切都会结束。

我已立下军令状,求大人网开一面。”

这位郡守死定了,把他自己逼上了绝路。

他以郡守之身,立下军令状,尽全力来化解这个封印。

不成功就得死。

而他若是见到了他的内子,他也得死。

无论哪种,他都死定了。

他的执念已经重到不顾一切的地步,余子清知道这个时候,已经没法继续逼迫了。

把一个执念如此之重,又愿意配合的人彻底逼疯,没有任何意义。

“你起来吧,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吧。”

郡守站起身,他眉心和心口的符文,还在慢慢的扩散,这东西是有时限的。新笔趣阁

时限一到,万事皆休。

他只是彻底豁出去了。

两人回到了地面上,来到书房之后,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书架。

除了书架上摆着的典籍金册,还有大量的石碑,甚至还有几块用来记录的龟甲和兽骨。

郡守将这些全部都交给余子清,又拿出来一些他自己记录的东西,整个人似乎在这一刻都看开了不少。

“内子与我同姓不同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我常年在外奔波征战,直到立下赫赫战功,才在甲午城安定了下来。

她早年受我牵累,身受重创,又被异力侵蚀,已无法生育。

所以,我才会想方设法的寻找解决之法。

我试过了所有的秘法,最终,我找到了仪法。

只有仪法,给了我一线希望。

而我也的确成功了,她成功受孕。”

说到这,郡守微微一顿,眼神有些复杂。

“可惜,我此前得罪人太多,便是成为一城郡守,再也不去征战厮杀。

有些人,有些异族,也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报复的机会。

他们知道,我不怕死,早在第一天踏上战场的时候,我便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们知道怎么才会让我最痛苦。

内子临盆当夜,妖物、魔头、异族、仇敌尽数来袭。

内子死不瞑目,一尸两命。”

余子清刚想问,这些货色,怎么如此轻易的潜入甲午城。

但是念头刚刚升起,便沉默了。

仅凭妖物、魔头、异族,自然不可能如此顺利。

若是在甲子纪年,极个别异类想要进城,都得小心翼翼,用各种手段潜入。

但到了丙寅纪年末期,若是有内鬼配合,还的确有可能。

余子清不质疑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她一生所念,仅仅只是为我生下一儿半女,仅此而已。

我已经失去所有,那个时候,我只是想完成她最后的夙愿。

我知道复活仪法,是绝无可能成功的。

所以,我从助孕的仪法延伸出来,尝试着以此来复活。

但是,我没法怀孕,我也没法借助别的人来完成这件事。

只有我自己,才有为此付出一切,最为坚定的意志。

我割下我自己血肉和骨骼,搭建出法坛。

再以我之身为基,终于,我也可以怀上了。

我让她在我的体内,借助生之造化孕育新生。

开始,我的确成功了。

甚至因为太过成功,仪法的威能太过强大。

一夜之间,整个城池无论男女,所有成年之人,尽数都怀了。

只是他们还都不知道而已。

我开始惊慌失措,因为我感受到了,所有的力量,都同出一源。

那个时候,我开始惊恐,惊恐万一他们都去落胎,导致失败了怎么办。

我又继续加了东西,让他们不要落胎。

但从这一刻开始,仪法已经彻底变样,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了。

仪法,变成了诅咒。

所有的人都欣然接受了这一切,甚至对落胎产生了抗拒,最后变成了不顾一切。

从一个极端,变成了另外一个极端。

一切都失控了。

在我感觉到胎气已经孕育成型,我要剖开我的腹部时。

我已经明白,事情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了。

腹中之人,有内子的意识,有内子的记忆,一切似乎都很顺利。

但是,我知道,那肯定不是她。

她若是有清醒的意识,那若真的是她,她死也会阻止我的。

我在外征战多年,她一直默默等候,默默守候,她是个极为温柔的人。

便是被我牵累,她也说,是她牵累了我。

若不是她,我也不会愿意回来固守一城,当一个举步维艰的郡守。

她的话语依然温柔,细声细语,跟以前似乎没有任何不同。

但就是这些跟曾经一模一样的话,彻底让的清醒了。

我知道,我失败了。

不管那是什么,我都不想让其出现,更不想她以内子的身份出现。

我为大兑征战,效力一生,我真的不想害我大兑子民,我也不想创造出一个祸害。

我把这一切都封印了,我想试着,能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但最终,我沉沦了,变成了封印里的一员,我连自我都无法保持。”

郡守慢慢诉说,余子清静静的听着,暗暗一叹。

这家伙的确是个天才,能硬生生的将法门加码修改,最终改的面目全非,彻底失控。

这件事里,牵扯到仪法,而且不止一种,还牵扯到诅咒,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开头到结果,不是一蹴而就,单纯的一个仪法,一个法门,一件事。

便是莫回头给的仪法传承里记载的复活仪法,都没眼下这个诡异。

真不知道这郡守到底是怎么折腾到这一步的。

余子清一直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察看那些记载。

里面牵扯的东西非常庞杂,从古老的血祭之法,到仪法,再到秘法,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材料。

甚至还有有关人意志、心志、心绪的记载。

因为仪法成功的关键,根据上面的记载,跟人的意志有很直接的关系,颇有俺寻思那味了。

余子清可没小看这个,因为他在丁卯纪年,可是亲自感受过这种力量。

而他现在,也已经能感受到那种微弱却又强大的力量。

郡守这仪法,危害远没有那么大,换个人来,以同样的步骤,绝对不可能达成同样的效果。

这也是莫回头敢把复活仪法记录下来,交给余子清的重要原因。

那东西,没可能成功,结果一定不会是人想要的,这一步若是算一定程度上成功的话,那一般人可能连付出惨重代价那一步都到不了,只能彻头彻尾的失败。

余子清看了看城外,离秋依然在加深对抗,走出城外的人,都已经落胎,失去了胎气。

而城内的人,也开始慢慢的失去胎气。

郡守则进入到地下,在法坛上静候着,不让胎气彻底消散。

又是几个月的时间,余子清看完郡守留下的所有记载,他也有些显怀了。

他找到郡守,再问了一句。

“真的值得么?”

“我不知道,但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余子清点了点头,也不说什么了,转身就走。

自在天和楼槐,一人挺着一个大肚子,眼巴巴的看着余子清。

“大哥……”

“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