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六年春,正月,癸亥朔初一,早晨,差三刻天亮时。
今日是朔望大朝,也是一年的开始,难得天子今年没有出巡,这元旦大朝也能如期在洛阳举行。各部官员天不亮便纷纷走出了家门,前往紫微城洛阳皇宫。
去年末刚下了一场大雪,雪尚化未化,天也冷的很,因此除了等待上朝的官员,洛阳城内的大部分百姓还沉浸在睡梦之中。
洛阳城外郭,定鼎门外。
夜色朦胧,静谧如水,夜色与残雪交织在一起,天与地灰扑扑的一片。整个定鼎门仿佛被一条灰色的纽带缠绕,安静而又诡魅。
城门不远处,略能看见影影绰绰的身影,与夜色融合在一起。
这时城墙之上一个起夜的士兵,正睡得癔症,随意地扫了两眼,突然看到远处有白色的身影在晃动,他不由得一惊,赶忙跑进城门楼子里推了推正睡着的一个老兵游子,喊道:“陈老六,你看那个发白的东西是什么,我看着它怎么还会移动?”
陈老六听到这话,翻了个身说道:“你有病吧,别自己吓自己了,赶紧猫一会,再过三刻钟就要开城门了。”然后便不再搭理他,接着酣睡。
虽然是守城官兵,责任重大,但这天子脚下,首善之地,看门的工作也就是应付个工事,没人当回事。京城的城墙真出了事,离亡国也就不远了。
且大冬天的,天寒地冻,也没人愿意站在城墙之上喝风。
这年头,冬夜里守夜的士兵最是辛苦,站在城墙之上,迎面尽是东南西北方向来的冷冽寒风,跟刀割钝肉一般刺骨。不过这些士兵也不傻,反正大晚上的没人检查,因此城墙上的士兵,或是猫在城门楼子里,或是直接就到城门洞子了酣睡去了。
刚才的那个年轻小卒想想觉得也是,这大晚上的还能有什么啊,他还以为自己是眼花了,揉了揉眼,翻身躺下,终究是不愿再冒着寒风出去确认一下。
此时在定鼎门外,早有一群打扮奇怪的人集结在一起。这些人头戴白帽,衣穿白衣,焚着香,手持鲜花,还念念有词,模样极奇怪。
“明王,咱们真的要进城?”
“怎么,你是要质疑我的决定?”
“属下不敢,只是属下觉得,那些人未必可信。”
“弥勒下生,明王出世,这佛国就要来了,些许小卒,如何能挡得了佛祖的脚步。”
这时本不应该打开的定鼎门忽然打开,这些白衣人仿佛得到信号,便排成了整齐的队伍,在一个中年男子的带领下,向定鼎门而去。
“弥勒佛下生,明王出世。”
“淤泥源自混沌启,弥勒一现盛世举。”
众人口中念念叨叨的,脸上满是虔诚与狂热的样子。他们的动作统一,神态相似,一举一动,跟个木偶傀儡一样。而且这些人穿着白衣,穿梭于夜色之中,仿佛地狱里爬出来的白无常一般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