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弘宰只是西北面兵马副使,对于郑思吉这份明显请求增兵的战报,
他不能擅自处理,还要将战报转交在新安州的西北面兵马使金缘。
金缘和崔弘宰以宰执之尊,分别出任征义州正副统帅,
但二人都不在义州一线。
崔弘宰在盐州“前线”督战,金缘更是跑到数百里外的新安州“远筹帷幄”。
看起来很荒唐,不过,此举其实是符合高丽宰执领兵传统的。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指望身居高位的相公们提刀上阵,与敌人搏命,是不符合高丽人的传统观念的。
实际上,崔弘宰深入义州仅百里的盐州,已经算得上“亲自上阵”了。
其人再往前,对攻城拔寨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还会分散战将郑思吉的精力,影响大军攻城。
金缘“坐镇”新安州,也不仅仅是为了转运粮草,
他还有一项更重要的任务调度水师,把控整个战局。
收到兵马副使崔弘宰转交的义州前线战报,金缘也有些犯愁。
透过郑思吉这份战报,金缘重新认识了这名形象粗犷的部将。
郑思吉在战报中,
详细介绍了辽人在义州构筑的复杂防御体系,
并分析数次攻城战斗的敌我表现,
最终得出结论,认为辽人的兵力被严重低估,
其人推测,保州各城寨的总兵力可能达到五千以上。
在敌方占有地利优势,又拥有完备防御体系的前提下,
仅靠他手中不占优势的六千前锋,根本无法完成攻城拔寨的重任。
甚至于,对守军构成真正的威胁也做不到,还要防备敌军出城突袭。
一句话人不够,速速增兵,要很多兵!
在金缘心里,并不怎么相信郑思吉关于义州辽军兵力的判断。
辽人怎么可能变出这么多的战兵?
就算真有这么多,也不要紧。
人越多,矛盾越多。
小小的义州突然增加这么多兵,肯定会存在诸如粮食不足、训练不够、甲械缺乏等问题。
靠同舟社一个小商社,绝对背不起这么大一个包袱,仅是粮食一项,就能令他们崩溃。
而且,哪个武将会嫌手里可以支配使用的兵少?
战前拼命夸大敌人的实力,以要求增兵,
若是能打赢,功劳就会显得更大,
万一打败了,多少也能凭此开脱一点的责任。
这一套,金相公三十年前,就已经玩得炉火纯青了。
要不怎么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呢,就算明知郑思吉的小伎俩,金相公也不会和他一般见识。
要想马儿跑,就得让马儿吃饱,这点道理他还是很明白的。
义州方面,增兵肯定是要增兵,但增多少,却是一个问题。
郑思吉只是冲锋陷阵的战将,其人只需要考虑用多少人打赢义州这一仗就行。
金缘却是贵为当朝宰相,整场战役运筹帷幄的统帅。
二人的眼界和考虑问题的角度完全不同。
站在金缘的角度,不仅要考虑如何打赢义州这一仗,
还要考虑围绕这场战役所牵涉各方的利益争夺包括朝堂上的利益争夺。
其人确实未经行伍,不懂战阵,但他懂人心。
仅仅对付义州一地的话,把这次征发的大军全部押上,慢慢跟辽人磨,最终肯定能打赢。
但问题哪有那么简单?
此战,不仅仅要打败坚决不肯投降的义州辽人余孽,还要防范一旁虎视眈眈的金国。